★ 苏沐秋，生日快乐！
第二章
认亲场面混乱中透着尴尬，尴尬中掺着一干人等溢于言表的唯恐天下不乱。陶局长新官上任日理万机，把人扔过来，丢下一句“你们好好干”就拍拍屁股潇洒地走了。魏琛本来还想八卦一下关于衣服和艳遇的事，被难得严肃正经一身正气的叶组长及时制止。
“欢迎仪式就此结束，大家先看一遍手里的资料。”叶修给新来的同事苏沐秋安排好办公桌（屋子里仅剩的，与叶修面对面的位子）后，将注意力转到了案子上，进入公事公办模式，“孙副队，说一下目前的情况吧。”
进屋后一直没说过话的孙翔，一手插兜一手拿着笔记本走过来，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这个月一共三起命案，都发生在深夜无人的僻静地段。现场没有目击者，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死者资料都在你们手上，都是女性，社会关系南辕北辙没有共通点。”
简单几句介绍完情况，孙翔又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进入一言不发模式。
叶修翻过一页，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大致清楚这刚晋升副队长的小年轻在闹什么情绪。
对于孙翔这个人，叶修是有印象的。重案组刚成立时，局里不少人递交了意愿书，孙翔就是那其中之一。当时所有申请都是由叶修独自审核，从资料上来看，孙翔刚进局里不过才一年多，各方面素质都很优秀，在年轻一辈中称得上鹤立鸡群。个人履历也十分漂亮，曾协助侦破过三起案件，其中一起甚至是全国性通报过的大案。
然而在这份过往行为记录中，叶修看到了一些被寥寥几笔带过的事。在那起案件中，孙翔多次出现不服从上级指挥、不按照团队进程做事的情况，虽然最后案子还是漂亮的破了，并且参与此案的所有人都得到了嘉奖，但他的行为也确实给侦破过程打上了一些不和谐音符。
个人英雄主义，自我意识过剩，缺乏团队意识，这些是叶修对其的评价。
孙翔是一块璞玉，还尚未充分打磨，他自己就已经先一步认识到了自身的闪光点。叶修完全可以把他调进组里好好雕琢，磨平他尖锐的棱角，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重案组说到底不是教育局，这个有瑕疵，那还有不少更合适的人选不是吗？
所以最后，那份调职申请上，就出现了那条否决的评语。
想来这样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也是不会服气的。
“嘿，一段时间没见，小孙说话挺有领导气派了哈！”魏琛离得最近，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调入重案组之前，魏琛就是孙翔那队的老队长，在他当队长那会儿，孙翔还只是个刚入队的小毛孩，比起现在更要张扬不少，用魏琛的话讲：糙老爷们穿的警服都压不住这小子那股睥睨众生的气焰。
对于这位对自己还算照拂有加的前任队长，孙翔还是挺给面子的，不过碍于讨厌的人在场，他也没打算多说什么，只微微扯了扯嘴角，扯出个半真诚半敷衍的微笑。
苏沐秋是新来的，复印资料的人显然是忘了算他那份，叶修一目十行看完，将信息都印在脑壳里，然后把文件递给他，同时对其他人说：“看完了都说说想法。”
方锐先开口：“死者都是女性，从资料上看，除了性别之外，这三人的年龄、职业、家庭背景乃至社会关系都没有共通点，受害者都是被迷晕后一刀毙命，财物没有遗失，也没有受过侵犯的迹象，如果情况属实，那基本可以作为特殊类案件对待。”
通常情况下，杀人动机不外乎三种：仇杀、情杀以及劫财劫色。三名受害者的人际关系没有共通点，基本可以排除前两种，而她们既没有失去钱财，死前也没有受到侵犯，那就可以排除第三种。除了这三种之外，就剩下最无迹可寻也最让人头疼的特殊类案件——无规则杀人。
这类犯人没有道德心，没有是非观，行为不被法律约束，他们可能是临时起意逮着谁糟践谁，也可能是盯上某个人再慢慢谋划。总之，他们跟受害者之间通常没有情感纠葛，也不存在利益纠纷，甚至完全不相识，杀人只为了满足某种畸形的心理需求。
唐柔提出：“受害者都是一刀毙命，位置精准，刀口干净利落，是否可以猜测凶手从事人体专业相关工作，例如医学？”
方锐反驳：“行凶方式是先迷晕后捅刀，在目标不省人事的情况下，一般人都能找准心脏的位置，只要把人放平了直接捅下去就行，这不能说明凶手一定非常了解人体。”
唐柔不说话，直勾勾地看着方锐，直到对方被看得后背发毛，她才微笑了一下，点头说：“你说得对，是我想当然了。”
“不管他了不了解，这心理素质是没话说。”魏琛打断他们，“那几个案发地虽然僻静，但周围全是居民宅，你们看第二个案发地的周遭照片，南面那栋楼，只要有人晚上去阳台抽根烟就能把整个行凶过程看得清清楚楚，居然一个目击者都没有，这神经病运气倒是不错。”
叶修摸了摸下巴，转头问苏沐秋：“大苏，你怎么想？”
大苏？这是什么叫法？苏沐秋即将脱口的话被结结实实地噎回了嗓子里。
兴许是看出苏沐秋眼中的疑惑，叶修解释：“沐橙是小苏，那你就是大苏了嘛。”
默默地看了一眼妹妹，用眼神表达了“你们队长这起名的方式也是很清奇”这一想法后，苏沐秋坐直身体，说：“尸检报告上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再去检验一次。前两个案发地由于时间太长已经撤销隔离，痕迹大概被毁得差不多了，我建议再去第三个案发现场看看，也许会有什么新的……”
话没说完就被孙翔打断了：“现场昨晚我们已经检查得很清楚了，没有必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我不这么觉得。根据报告，第三起案件是发生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警方接到报案已经是凌晨一点五十七分。那条路段没有路灯，唯一的灯光是在路口，能见度非常低。现场搜查行动是清晨六点结束，现在是冬天，六点天还是黑的，就算打了光也很有可能会漏掉什么细节，我认为再去查看一次是有必要的。”和缓而坚定地说完这段话，苏沐秋不疾不徐地合上文件。
方锐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苏沐秋和苏沐橙这两兄妹长得有几分相似，而且他们都喜欢以笑待人，看上去是个很好相处的模样。事实也确实如此，尽管是从警校那种阳刚气十足、充满了血与汗的地方毕业，可苏沐橙却性格依然柔软，待人仍旧温和，对待同事总是和和气气，十分乐于给人台阶，从不会坚硬的反驳什么，更别说和人急赤白脸地争辩。
苏沐秋自进门后除了例行的自我介绍外就没说过什么话，被妹妹问起“为什么穿着叶修的衣服”时，也只是三分尴尬七分礼貌地笑了笑，看上去就是个十足的嫩小子，标准好欺负的老好人一个，没想到敢于当面反驳警局的前辈——虽然这前辈进局里也没几年，但单从职位来说，刑侦二课的副队长总是要比新来的实习法医高……更别说这位一看就不怎么好招惹。
他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确实挑不出错来，孙翔被驳了面子也只能压着火，不好发作。
好似没发现冷场，也可能是发现了但懒得理会，叶修喝了口水分配任务：“咱们兵分三路。老魏、沐橙去第二个案发现场，问问附近居民有没有什么被遗漏的线索，特别注意南边那栋楼。方锐、小唐去找三位受害者的家属谈谈。大苏和我去第三个案发现场看看情况。”
孙翔问：“那我呢？”
叶修说：“你跟我们一起。”
说完所有人都下楼拿车，方锐和唐柔要跑的地方多而且远，可以开警车，魏琛和苏沐橙要去的地方比较近，他们各自骑自己的电动车。
等苏沐橙把她那辆粉嫩嫩的电瓶车推出来后，苏沐秋惊讶地问：“这车是你的？”
苏沐橙笑眯眯的炫耀：“是呀，好看吧！”
对着妹妹阳光灿烂的笑脸实在是说不出“丑”这个字，只能昧着良心点头：“嗯……好看，很别致。”随后他又问，“那我怎么早上看见你们队长在骑这车？”
“是‘我们’队长。”苏沐橙纠正，然后解释道，“这车之前坏了，队长说要帮我修，今天修好了刚还我。”
修车哪儿不能修，为什么他要帮你修？
苏沐秋一愣，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细节。
重案组加上他目前一共六个人，叶修对这五名组员的称呼分别是：老魏，方锐，小唐，大苏，沐橙。
只有苏沐橙，叶修用了一种表示亲昵的叫法，对于其他人都是同事和朋友的叫法。
独特的称呼加上主动帮忙修车……苏沐秋一个激灵，那小子该不会是想追我妹妹吧！
完全不知道在这几分钟里，自己已经从“苏沐橙的上司”进化为“苏沐橙的追求者”的叶修，从车棚里推出了他那辆骑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伙计——锈迹斑斑的自行车。骑上去之前他特意往身后看了一眼，这是他的习惯，他怕跨腿的时候会踢到身后的人，然而这个无意识的举动落在有心人眼里却成了另一种含义。
第二个案发地和第三个案发地都在南边，很顺路，在苏沐秋看来，叶修跨腿前的那一眼分明就是在看苏沐橙，那眼神明显就是在招呼苏沐橙上车。
这小子果然对我妹妹图谋不轨别有居心！
还不知道自己想岔了的苏哥哥，为了不让宝贝妹妹被“野男人”勾走（尤其是骑着老旧自行车的野男人）。为了将这一段门不当户不对反正就是十分不般配的感情扼杀在摇篮里，电光火石间想通了各种关节的苏沐秋，盯着那辆破自行车后面的座位，三两步冲上前，自己坐了上去。
动作潇洒利落一气呵成。
顿时空气都凝固了。
靠近苏沐橙，魏琛小声问：“你哥应该是今天才认识老叶吧？这么自来……咳，我是说，这么热情？”
苏沐橙微笑，笑容跟他哥如出一辙，带着三分尴尬七分礼貌，虚弱地辩解道：“……他平时不是这样的。”